4月一个炎热的下午,在加尔各答,我完成了一项报道任务,走在回家的路上,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。“收起你的伞!”当我转身时,一个男人指示我,他的食指模仿着一个结束的动作,“你占了三个人的空间。”
加尔各答的夏天非常炎热,潮湿得令人窒息。在这样的高温下,雨伞是最基本、最有效的防护措施。
我指了指路两旁停着的汽车和街上的小贩。“你为什么不叫他们搬走呢?”
“他们没有挡道,”他说。
我怒不可遏:一辆停着的车比我更有权利进入公共空间?为什么女性如此不愿意占用“不必要的空间”?我们的“应有空间”是什么?
当时,我的这本关于女性、体育和公民身份的书正处于写作的早期阶段,仍然不确定它是否会成为一部成熟的作品。这个男人的权利意识让我下定决心——我关于女性和体育作为获得公民身份途径的模糊想法是值得追求的。
英国和美国的妇女参政运动告诉我们,女性并不总是被视为公民。她们的投票权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时获得的,因为妇女被视为在冲突时期履行国家职责。体育为女性提供了一个在战争之外表现民族主义的途径。
这个想法的种子是在四年前德里轮奸案发生的那个冬天萌发的。2012年12月16日,23岁的理疗专业学生乔蒂·辛哈(Jyoti Singha)在德里一家多厅影院观看了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(Life of Pi)的晚间表演,并于晚上8点半左右与朋友乘坐公交车,在公交车驶过德里时遭到6名男子的轮奸,然后被扔到街上。她于2012年12月29日在新加坡一家医院死亡。
首都的街道和电视新闻演播室——尤其是英语新闻演播室——充满了明显的愤怒。我自己对德里轮奸案的反应主要是身体上的。我想走出去,亲身居住在太空中。我在这里,我想说。习惯我吧。
几年前,当我奶奶突然去世时,我开始跑步。悲伤压垮了我,我想摆脱它。当时我住在德里,在我的中上层政府建造的院子里的公园里跑步。我不敢在外面的路上跑。
即使在安全的院落里,我也是唯一一个逃跑的女人。我注意到我从不要求男人给我让路。相反,我会停下来,侧身跑过去,然后再跑。这扰乱了我的跑步节奏,但如果我让他们动起来,他们会生气吗?我穿着宽松的t恤,我一直把它拉下来,还有长裤——从不穿短裤。我尽量使自己不引人注意。我已经内化了男权观念,认为女性应该呆在家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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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一点一点地,跑步改变了我。它让我更加意识到我的身体,它的极限和力量。它给了我信心:自从我开始跑步以来,我变得更有对抗性,不那么担心不被喜欢了。
在我开始跑步几个月后,当悲伤的阴霾开始消散时,我注意到人们给我让路,有时甚至是一个男人。偶尔,有人会说:“加油,乌莎!”PT Usha在1984年奥运会400米栏比赛中以百分之一秒的差距错失铜牌,她可以说是印度最著名的女运动员,也可能是历届奥运会上最令人难忘的第四名之一。
乌莎是一位世界级的短跑运动员;我一只脚接着一只脚,尽我所能。这是无可比拟的。但他们对跑步这个基本动作的反应。在印度次大陆,女性在公共场所不受欢迎。我们在1947年获得了独立,但有一个明确的门槛:我们在家里的地位是合法的,但在公共领域,我们作为平等公民的地位远没有那么确定。体育为跨过门槛提供了合法性,因为它被视为(潜在的)为国家效力。
在我的书《我成为跑步者的那一天》中,我穿越了从20世纪40年代到现在的几十年,通过九个跑步者的生活,还有我自己——一个业余跑步者。我选择跑步是因为它是一项孤独的、最少的运动:你不需要团队,你几乎不需要装备。跑步会让人看到尸体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这是对公民身份更直接的要求,也是对父权制更大胆的挑战。(在某种程度上,它是公共的,而游泳则不是。游泳也是基本的、全身的、最少的装备。)游泳会让人看不见尸体。)
我在书中介绍的大多数跑步者都是精英运动员,但我最后提到了2000年代在印度日益流行的马拉松生态系统。孟买马拉松是印度最负盛名的比赛,2020年,在5.58万名参赛者中,有11805名女性参赛。今年10月举行的德里半程马拉松比赛中,35000多名选手中有8000多名女性参赛。
这是否意味着情况正在改善?至少,这些数字说明了我们在公共场合对自己的身体有一定的舒适感。与此同时,在最近的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性别不平等指数中,印度在191个国家中排名122。
那么,对女性来说,有多少有意义的变化呢?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伊朗电影《我成为女人的那一天》(the Day I become a Woman)中的一个片段,这是一个三联画,讲述了一个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女孩、一群年轻的女自行车手和一个即将买第一套房子的老妇人的故事。在第二部影片中,我们看到女人们疯狂地骑自行车,她们的黑色披肩在风中飘动,给人的印象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大黑鸟。
然后摄像机从头顶爬过,在一个令人难忘的镜头中,我们看到每个女人都穿着一双不同的运动鞋,100种不同的颜色,在她们全黑的制服下笑着。当我看到印度女性参加马拉松或半程马拉松比赛的照片时,我看到了同样炽热的可能性的闪现。
Sohini Chattopadhyay是一位屡获殊荣的记者和电影评论家,也是《我成为跑步者的那一天》的作者,该书由哈珀柯林斯印度出版社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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